淮海公司 沈晓龙
中秋节到了，又使我想起了月饼，想起了妈妈。32年前，月饼还是过中秋时才得一见的稀罕物。 那一年我上高二，中秋节，学校里每个学生发两块月饼，方行、广式的、五仁馅。我是第一次见到五仁月饼，而以往只见过砂糖馅的。本来以我的搀嘴，两口就可以解决掉了。但我只吃了一块，留一块，给我的母亲。
母亲对我一贯严厉，我因调皮从小挨打无数，再加上连队有人开玩笑说我是从南方要来的，而非母亲亲生，以至很长一段时间，我对母亲深存疑虑。父亲也曾说，你这样打孩子，别指望他们长大孝顺你。但随着年龄的增长，我终于明白母亲望子成龙的苦心。
我将那块月饼包好，放在小木箱里，月底放假带了回家。 “妈，这月饼是五仁的，你没吃过吧！”回想起当初我夸张地把月饼递给母亲的情景，犹自汗颜，因那夸张里面有孝心的成分。母亲果然有不出我所料的惊喜。但当包装纸一层层打开，那块月饼呈现出来的时候，我惊呆了。历时近一个月后，那块月饼已变质，生出了许多黑绿的霉斑。
父亲建议把月饼丢掉，母亲却不愿意，她说把皮丢掉，蒸一下还是可以吃的。晚饭的时候，我看见了那块月饼，在一堆馍馍中间。由于揭去了皮，它的表面很不规则，但仍然是香的。它的香味从馍馍的气味中透出来，被小弟准确地捕捉到了。但母亲只掰了一角给小弟，小弟放在嘴里，嚼一嚼，鼻子眼睛立即都变了形，“呸”的一口吐在地上。母亲说：这孩子。然后，她就细嚼剩下的月饼。
我留意母亲吃月饼的样子，满脸欢欣，没有一点痛苦的感觉。当晚，睡到半夜，我被父母房间的动静惊醒。原来，母亲拉肚子，刚从厕所回来，正是那块月饼惹的祸。我还听见父亲的数落：叫你别吃，你偏吃。隔了一会儿，母亲说：“孩子懂事了，发了两块月饼没舍得吃，带了一块孝敬我咋能不吃呢”。接着，她还责备自己说：“吃了几十年霉山芋干子，从没闹过肚子，才刚吃了几年好饭，肚子倒娇贵了，一点霉东西也降不住了”。被窝里，我的泪无声地流了下来。
不久，我拿月饼孝敬母亲的事在连队里传开了。母亲每每向她遇到的人说：“五仁的，你们没吃过吧，里面有核桃、花生……搁了一个多月，还是好吃。 她把霉变一节略去了。没人知道，她叙述的是一块发了霉的月饼。然后在连队人的羡慕和赞誉中满足地微笑。
